2020-2021 3C 紀詠心

每人皆有一雙耳,但在聆聽的從來不是耳,是善良的心,傾著耳把話語寄至心,反則右耳傾瀉出來,這是我以沉重代價換來的教訓。

「嗚……我……我……今天在學……」記得小時候在校受委屈或不悅,我總會把說話連同淚含糊地流淌出來,是那種川流不息卻不清澈的河川。我母親都會以和暴的莞爾撫抹瀲灩。「我在聽。」此咒語在我小時候十分管用,那種安撫有如你在傾盆大雨前躊躇著,很想撲向路上的傘裡的你多麼的著急,但突如其來額上一陰影移到你身上,你面前撐著傘的母親道:「一起回家吧。」那種釋去心中不安的那種安撫。

母親或許真沒有聽懂,但對於那時的我,我只覺母親只是在哄我讓我好好靜下來,把斜帶來總比照顧生病的小孩一周好吧。

或許直至我慢慢長大,我明白到「我在聽.或是一個較圓滑的句號,留下讓人放心的餘韻。我沒有好好解讀此句,更頻繁的是我會利用此句,當母親說「你究竟有沒有好好讀書」的時候;當母親問「你放學為何總不能早點回家」的時候;當母親催「你何時好好執拾房間」的時候,「我在聽」都是我對母親撒的謊,實則我只想向她塞一個句號,再輕浮地掛上一個關引號。我不相信只有母親一人有來接我的傘。

白駒過隙,我從沒察覺我未曾為母親提著傘撲向她,更別說道出一句真正的「我在聽」。久而久之,我也沒再向母親傾訴了,一來是我有不錯的工作同伴。每天桌上的文件夾會滲掉我的喃喃自語,我學會把怨忿吞下去了。

漸漸,母親額外塗了一層又一層的灰髮,又有提出搬入老人院的念頭,我沒有阻止她,我們變成了每週見面一次,我大多會帶一些水果去。

一天上班竟成了轉捩點:我把剛收到、放在桌上的大信封夾起眼眶裏,顫抖地把它置在紙箱底,以及把其餘在公司的一切壓在信封,在刺耳的譏諷聲中把胛步拖出了公司門口:我現在該如何。

灰霧擁在我頭上的一片天,趕著拍打我面龐,與淚一同驅逐。雨還洗滌了我凡心。我撥開紊亂的思緒,雨雲引來了一條溪澗,我緣著走,狼狽地踏進了老人院的大門。

原來,成了年還是會止不住的嚎哭,並沒有吞下一切悲傷的能力。「我在聽。」母親用一雙冰冷冷的手圈住了我,我抱著紙箱墜入母親懷裡良久,直至母親在我背後輕輕掃走我的情緒,溫度亦填滿了我的鬱悒。

我握著她那被每夜寂寞的新月,床邊枯燥的花枝,陌生的床鋪帶走溫度的雙手,我細細摩娑著她手裡捧著的孤寂,心裡頭湧出了一句:「我會聽。」

沒有下過大雨淋漓,就不會等到一直被期待的傘。本來聽完的人從來都是勸諫兩語,慰藉別人兩句,就完事了。我曾經以為每人都會靜下心來抱擁我的亢奮,或盛起我的淚,現實教會了我,每個人都撐著自己的傘在雨中踱步,步往仔們前往的目的地。

唯獨,母親會撐著傘,冒失的蕩進我心底裡,撐起一把傘。她不只真的會傾著耳,被我塗入數之不盡的埋怨,還會讓我耳貼著她的胸脯,讓成熟的脈搏止住我的衝動。

「我會聽」不再是敷衍的句號,它已成敞開心扉的引號,引來別人的信任。我會牢牢鎖在心房裡,努力地學著用心傾聽。這句話,我會記上一輩子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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