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-2019  4C  羅伊汶   

 猛烈的大火球,不但染紅了眼前無垠的大海,更喧染了和煦的氛圍,與游泳人士的笑靨相配。「難得來到海灘!不下水來幹嘛?」一顆急促的流星,倏忽飛來,並伴隨此番話。可是接過排球來,我沒有作出任何回應,只輕輕搖了搖頭。


 無力的五根手指,僅在遼闊的海面上露出,仿佛要攥緊澄清的海水。「救命啊!救命啊!」我惶恐地發出這喊叫聲,可卻被沉重的海水打壓着,成為一顆顆的小水泡,滄海一粟。眼皮也不爭氣地閉合,再用力撐開,前方也只是一片黯然無光,唯獨一把謊張的聲音,傳到耳邊「人來啊!有人溺水啊!」。


 「這膽小鬼竟然怕游泳!」「怕什麼?難道游泳會死人嗎?」他們聒噪不休,不但一直嚷著,更把我抬到濕淋淋的沙土。沙土宛如千斤的鉄,壓在我的腳上;卻不敵我心中的懼憚,一鼓作氣拔起來,頭也不回,趔趄地跑着。可是,一陣剌骨的寒意,沿著腳趾尖,躺過沸騰的血液,直闖心臟;儼如鋒利的匕首,無情地捅入內心的深處,掀開了那未能癒合的瘡痍。


 嘴巴張開着,確切感受到胸口的一起一伏;當刻僵硬的雙腿,卻一腳踏進鬼門關。這一段夢魘,連同這一片片冰酷的浪花,湧上心頭。溺水的意外,令「游泳」被放進機關盒子,再用牛皮膠紙圍了一圈又一圈,最終淹沒在泥濘下。儘管泥土上已長出茂密的雜草,迄今仍未能隨着時間而淡褪。


 如今湛藍的海洋,依舊濺起雪白的泡沫,可是冷酷的浪花,卻把當初的「伙伴」淹沒得消聲匿跡。「救命啊!救命啊!」我乍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。隨即瞥見到一副怔忪的樣子,指向浩瀚的大海。我清楚明白他的求救,可是身子恰似觸電般,不自覺地抽搐起來。「你不能游泳的!就由他溺死吧!」「這可是人命!你需要勇氣面對!」這兩把聲音旋即在我的內心掙扎着。


 黃金的十秒,卻重現匱乏二十年的勇氣。一邊朝着他所指的方向,一邊擦掉額上的冷汗。單手翻過欄杆,便「噗!」一聲,跳進可怕的大海,衝破那道臆造的透明牆。雖然二十年沒有游泳的我,但卻像開了摩打,頃刻乍現在遇溺者的前方。伸出雙手,用盡千鈞之力,抬起還在上氣不接下氣的他。


 那次溺水,成為我人生的一大陰影。一直懼怕這個夢魘,它讓我確確實實感受到生命的重量,站在生與死的邊緣。因此我選擇「逃避」,不再接觸游泳,任隨時間,這奔騰的江水沖淡酣睡在心底多年的心結。可是,這二十年的光陰卻變得枉然。這次,我遇見當年自己溺水的面貌,那刻的倉皇,我實在不忍冷眼旁觀,那顆想拯救人的心,賦予我碩大無比的「勇氣」;「勇氣」正是解開我內心重重枷鎖的一條重要的鎖匙,倚仗着它,我終究突破了不敢游泳的關隘,喚醒了一直畏懼溺水的自己。解開心結,需要的其實就是有勇氣坦然面對,不要藏着自己的軟弱,自己的膽怯,自己的悵然,便能敞開自己的心扉。


海水再一次湧上腳前,可不再是冰冷刺骨,而是一陣舒適的涼意。



I BUILT MY SITE FOR FREE USING